【Blood】命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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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Blood】命令
下午, 洛星和歐文一起去看望了周彧。
而一向粘著哥哥的小萊因為在外面玩了一上午太累了，躺在藤椅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周彧已經恢覆了一些體力，能自己從床上坐起來了。
房間裏堆滿了神之眼族人送來的慰問禮物, 差點下不去腳。
水果鮮花都是基操, 就差把集市裏賣的東西每一樣都塞進來了, 甚至還有還有一整棵一人多高的樹苗，葉片閃著金屬光澤，說是大祭司家裏那顆大榕樹下的崽子……
周彧被埋在奇形怪狀的禮物堆裏，都快看不見床了。
機械觸手也收了回去，在主人的控制下變成了人類手掌的形狀。
洛星有一點點失落, 昨天還和那自主意識下的觸手說了拜拜。
周彧戴上了他送的那副紅手套，右手那只手套的手背上燙著蓮花形狀的標志, 那是第十六區組織的徽記。
洛星閑的無聊，在一旁啃起了水果，周彧和歐文兩人則聊起了之後的計劃。
歐文堅持陪他們翻過埃多姆聖山，走到第八區與第七區的交界處，再返回第六區。
周彧勸他早日返程, 第六區正是需要首領的時候，有大祭司的幫助他們自己也可以到達那裏, 但歐文卻說不放心大祭司派來的向導。
歐文的媽媽原本是神之眼的信徒, 因為聰明有天賦學會了通用語, 便成了第七區對外的“信鴿”，負責與外部其他區的通訊交流，所以常常去到第六區，因此結識了歐文的父親安德魯。
但後來遭同族人陷害, 被剝奪了信徒的身份，不得不離開峽谷村落, 只能跑去第六區投奔了安德魯，並順理成章地結婚定居，生下了兩個孩子，姐姐梅爾和弟弟歐文。
當時的大祭司明明知道歐文的母親是被冤枉的，非但沒有出來主持公道，反而是將他的母親趕出了族群，一輩子也無法再見到峽谷裏的至親。
雖然有丈夫的疼愛和聽話懂事的兒女，但終究彌補不了被一生信仰否定、被同族親友驅逐的打擊。
在歐文才三四歲的時候，他的母親就因為終年抑郁而生病去世了。
之後小萊被他們家收養時也是同樣的年紀，這使得歐文更加寵愛這個新來的弟弟。
也正是因為母親的緣故，他們家的人會說神之眼族人的語言，又因為之前的一次交易結識了周彧，這才成為了他們的向導。
之前是安德魯，現在是歐文。
歐文對周彧說自己不放心那個向導，其實是不相信神之眼的大祭司。
見歐文態度堅決，周彧也沒再說什麽。
……
時間很快到了出發的日子，洛星臨走前買了很多果幹——錢是這次任務的預付傭金，找歐文換的當地貨幣。
果幹酸酸甜甜的，口感像橡皮糖一樣軟韌耐嚼，路上可以吃很久。
但但也喜歡吃，每次洛星一把裝果幹的牛皮紙袋子拿出來，但但就從洛星衣服裏探出羽毛蓬松的小腦袋，嚶嚶嚶地小聲叫喚。
有了神之眼向導的指引，他們開著卡車穿梭在埃多姆聖山錯綜覆雜的丹霞地貌之中，就算聖山磁場錯亂導致電子司南無法使用，也不用擔心迷路。
要是沒有大祭司的準許，沒人能安全穿過埃多姆聖山的原因就在這裏。
隨著走出綠洲越來越靠近第八區，紅霧漸重。
洛星看了一眼背包肩帶上的毒霧濃度顯示表【380μg/m：超重度汙染】
“我們運氣很好，今天夜裏會下雨。”RD把天氣預報分享到了頻道公屏上。
他們已經在車裏呆了七天了，除了輪班交接，絕不下車暴露在紅霧中。
據那向導說，聖山裏生活著一種罕見的細小如蚊蟲的毒變種，會咬破皮膚並把存在體內的卵註入宿主的血肉裏，讓後代在宿主體內寄生繁衍。
寄生的蟲卵會首先攻擊宿主的神經中樞，讓其變成無法控制身體的傀儡，但此期間宿主並不會失去感知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操縱。
等到宿主衰竭死亡時，屍體裏會飛出無數新生的幼蟲，直到所有的內臟和肌肉都消失，只留下幹癟皮囊包裹著的白骨。
因為新生的幼蟲長著美輪美奐的半透明翅膀，這種變異種有了一個獨特甚至有點夢幻的名字，叫做“喚生蛉”。
幼蟲對其他生物沒有危險性，甚至處於食物鏈的底端，但會在數月之後蛻變為兇殘的成蟲。
這種毒變種雖然繁衍力和危險性都很強，但同時存在一個致命弱點，就是有繁殖能力的成蟲只能存活數個小時。
好在臨行前，大祭司送給他們幾小包幹草葉，說是把這種幹草像茶一樣沖泡開，再將泡過的水噴灑在身上，尤其是袖口褲腳這樣容易透風的位置，能有效阻止喚生蛉靠近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，夜雨如約而至。
洛星抱著膝蓋縮在車後座的角落裏，聽著雨滴敲打在車窗上，發呆。
他剛被輪換下來，現在是周彧坐在駕駛位置上開車。
車頭駕駛艙裏只有他們兩人，羅普斯去車廂睡覺去了。
“要是困了，就去後面的車廂裏睡覺。”周彧關了後排座位的弱光燈，眼瞳映在後視鏡裏，如夜裏暗沈的海，一如往常的冰冷平靜。
洛星埋著臉搖了搖頭，“我還不困。”
“天亮就到地方了，下車之後的路更難走。”周彧單手握著方向盤，長胳膊往後一伸，剛好能摸到洛星的腦袋。
“聽話，去後面睡一覺。一路上也沒看你怎麽休息。”
頭發和皮手套起了靜電，洛星的頭發被揉地亂蓬蓬的。
洛星喜歡周彧主動親近他，一聲不吭地讓他摸，從手臂裏露出一雙眼，朝著前排的周彧彎了彎。
洛星沈默著，藏在前排座位椅背的陰影裏，冷白的皮膚仿佛發著光。
“我等了好久。原來不是命令啊。”洛星的聲音悶悶的，還不肯放下胳膊。
周彧笑了笑，“讓你去睡覺，怎麽會是命令？”
“只要你想，就會變成命令。”洛星歪著腦袋，終於肯伸出一只胳膊，抓住正在自己耳後頸側得寸進尺的大手。
兩只機械手隔著一層柔軟皮革交疊在一起，很自然地十指相扣。
“既然沒有變成命令……所以你並不想我去睡覺。”洛星的臉蛋貼了上去，輕蹭著被他控制住的肇事者的手背，“你想我陪著你，對嗎？”說的嘴唇在手套的徽記上輕啄了下。
在洛星看不見的地方，周彧喉頭滾動，頸側的青筋緊了緊。
“對。”聲音卻仍低沈平穩，“但是你去睡覺比陪著我更重要。”
\"因為重要所以就要去做嗎？為什麽要違背自己的想法呢？\"洛星歪著腦袋枕在胳膊上，凝視著朦朧光線裏周彧的側臉。
“為什麽不說話？周彧。”洛星咧嘴笑笑，眼睛跟著咪了起來，“這裏只有我們，你命令我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發現。”
“在猶豫什麽呢？”
“說吧，向我許願。”
雨聲在安靜的空間裏愈發清晰，周彧擡眼看向後視鏡裏的洛星，卻只瞧見一截瓷白的下巴和顏色暧昧的嘴唇。
“那你想我命令你做什麽？”低沈的嗓音起了喑啞。
洛星松開周彧的手，低了低脖子，小狗似的用腦袋拱進了周彧的掌心。
“命令我……陪著你？”
小狗又在朝著他笑。
周彧提了提嘴角，手掌在小狗腦袋上揉了兩下，順著頸側滑到骨感明顯的肩頭，手指撘在雪白的脖頸上，隔著手套，拇指褻玩意味的輕輕揉蹭著喉結下那片薄薄的皮膚。
洛星被他弄的不舒服了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，滾動的精巧喉結在周彧手中頂起。
小狗沒有生氣地咬他，還在甜甜地笑，似乎連忍耐都是歡喜的。
“好。”周彧放開了此刻乖巧粘人的洛星，收回了手臂，“你陪著我。”
“那我可以坐前排嗎？”洛星突然湊過來，擠進前排座位的夾縫中，與周彧靠的很近。
周彧瞄了他一眼，默許了。
洛星靈活地鉆進了副駕駛位置，身後豎起的尾巴高興地一扭一扭的。
“就這麽不想去睡覺？”周彧低笑著問。
“羅普斯打呼嚕。”洛星撇撇嘴。
周彧啞然，他倒是把這事給忘了。
“那車後座呢？”周彧伸手擰了旋鈕，把駕駛艙裏的燈光徹底關了，只剩發著熒光的儀表盤。
“也不要。”洛星仰靠在座位上，扭頭看向窗外。
雨聲淅瀝，兩人一時安靜。
“把你的手給我。”洛星突然說。
“怎麽？”周彧說著，還是把手伸了過去。
手被洛星抓著，引他摸上金屬質感的纖細腰腹，還不夠他一掌寬。
卻在手下某處起了異樣。
“這裏的洞，什麽時候幫我修一修？”洛星扭頭看向他，玩似的捏起周彧的中指往自己身上的彈孔裏戳。
周彧指尖觸摸上那彈孔的內壁，殘缺的內部還算平整光滑，還在微微滲著營養液，弄濕了他的手套。
“抱歉，我一直沒想起來。”周彧笑笑，“等下一輪換班，我幫你。”
其實他沒忘，只是在等洛星開口。
“好吧~”洛星拔出了周彧的手指，再次扣住了不打算放開。
“單手開車沒問題吧？”他問。
“嗯。”周彧明白了，任由洛星交叉握住了自己的手，搭在大腿邊。
“那我先睡一會兒，等輪班了叫我。”
“好。”
洛星又把腦袋側向了窗戶，玻璃上正不斷沖刷著雨水。
他眨了兩下眼睛，眼皮漸沈，很快就睡著了。
……
幾個小時後，天邊漸漸亮了起來，雨也跟著停了。
兩輛卡車在一塊風化的巨石旁停下，巨石上釘著一塊金屬牌，歷經風沙的打磨只能勉強辨認出字跡。
【雷區危險，請勿靠近】
文字下面是一個碩大的警告標識。
“我只能將你們帶到這裏了。”向導說。
“你他媽在開玩笑吧？”羅普斯在通訊裏說道，“是瞎了看不見那麽大一個的標識嗎？你讓我們穿雷區過去？”
“是大祭司讓你帶我們走這條線路的？”歐文聲音冷沈，完全不是平常溫和的樣子。
“向導，能給我們解釋下嗎？”紅姐的語氣也不太好。
洛星沒在頻道裏說話，看了眼旁邊的周彧。
周彧依舊平靜地像是個機器，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麽。
“大家別激動。”向導通用語說的有點慢，語法會出錯還帶著口音，“這條路是正確的，相信我。”
“聯盟政府的機械士兵、大公司的武裝部隊，還有大量的傭兵隊伍，已經在第八區邊境設置了關卡。若想進入第八區，這裏是唯一可能的入口。”
頻道裏一片安靜。
這時，周彧終於開了口：“準備準備，下車了。”
……
一夜暴雨過後，紅霧散了許多。
所以視野還算清晰，這一點在穿過雷區能起到很大的幫助，果然他們還是幸運的。
洛星跳下車，周彧跟在他後面。
久違地隔著防毒面罩呼吸空氣，洛星還有些不適應。
才一會兒功夫，太陽就升了起來，照在身上暖呼呼的，洛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。
“RD，待會兒主要靠你了。”周彧在最後一次檢查裝備，這次所有人的他都要親自過一遍，“羅普斯和洛星會輔助你，首要是護好紅姐。”
洛星接下來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，開啟超感來感應地雷——幸好昨晚睡了一覺。
不過掃雷這個活兒他還真沒做過，也不知道自己的超感能不能派上用場。
“紅姐，準備好了就發動異能，收起車廂。”周彧吩咐道。
“知道了，老大。”
“歐文，你和小萊就送到這裏吧，開著我們的車頭回去。”
可是過了幾秒，頻道裏並沒有出現回應。
周彧發覺不對，“歐文？請回話，歐文，你在頻道裏嗎？”
剛要動身，卻突然聽見頻道裏歐文的聲音，喘著粗氣，語氣很著急，“小萊、小萊他走丟了！”
“什麽？”頻道裏一起冒出幾個同樣的驚訝。
“你現在在哪裏？我們去找你。”周彧沈穩的聲音莫名讓人覺得安全，“然後詳細說說，前後是什麽情況？”
歐文、小萊、紅姐、RD還有向導，在前面一輛車上。
周彧說下車之後，歐文首先幫弟弟把防護衣服都穿好，戴好小號的防毒面具，然後再是自己。
小萊第一個跳下車，歐文也沒覺得有什麽，弟弟一向聽話懂事，不會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亂跑。
可等他下了車，卻怎麽也找不見人。
紅姐和RD一直忙著檢查設備、清點貨物，也沒註意，而那個向導一直待在車上沒下來過。
所以沒人看見小萊去了哪裏。
歐文急了，靠著追蹤經驗勉強辨別出地上新鮮的痕跡。
幸好昨夜下了雨，有些地方還沒幹，甚至留著小水窪。
他跟著腳印追到了雷區的邊界，卻一點也看不見小萊的身影，正要一腳的時候聽到了頻道裏斷斷續續的周彧的聲音。
……
等他們趕到的時候，歐文正急得原地轉圈。
一步之遙就是雷區，好消息是目前為止還沒聽到爆炸聲。
“歐文，你先回去吧。”周彧說。
“回去？小萊就在前面的雷區裏我怎麽回去？”歐文緊張又懊悔自責，口氣不免沖了起來。
“歐文，你先聽我說。這片雷區是幾百年前布下的，當時湧巢剛降臨，這麽久過去了，很多地雷早已經生銹壞掉了。小萊還是個小孩，體重較輕，相對來說更不容易觸發，你又沒聽到爆炸聲，所以小萊現在很大可能還活著。你要是現在貿然沖進去了是對你的族人不負責，記住，你現在是第六區的領主。”
“那該怎麽辦？我們再不快點去追小萊他就……”
“歐文，老大說的沒錯，我們不能貿然進去。”RD說。
“那個……我插一嘴。”洛星舉起手，眾人看過去。
“我能嗅到小萊的氣味，他身上揣著我給他的果幹。”
“真的嗎！”歐文激動地眼睛瞪大，血絲明顯，“我弟弟他怎麽樣了？他、他還活著嗎？”
“嗯，他還在移動中。”洛星說。
“謝謝、謝謝……”歐文心中一塊巨石放下來，踉蹌了一下，不知道說什麽好，只朝著洛星不停地道謝。
“那我們快走吧，去追小萊！還來得及……”盡管皮膚黝黑，歐文激動的臉都紅了。
周彧卻打斷他，“歐文，小萊交給我們，你先回去。”
“可是……！”歐文剛要說什麽，見周彧用食指和中指點在下巴上，然後向上劃過指向他——是神之眼族人許下保證時的手勢。
“我向你保證，會把小萊安全帶回第六區。”周彧說，“你現在先回去，為了我們的事情你已經離開太久了，原住民需要你。”
第六區內部勢力本就不穩定，歐文能離開這麽久已經做出很大的努力了。
歐文突然安靜下來，原地站著，瞪著眼睛呆呆的，好一會兒才說道：“好，我先回去。我相信你。”
洛星嘴裏嚼著果幹，把敞口的果幹袋子遞到歐文面前，“要不要來點？很好吃的。嚼一嚼就放松了，別太擔心。”
歐文低頭，楞楞地看著牛皮紙袋裏一粒粒紅紅的果幹。
“小萊吃的就是這種哦~”洛星抖了下袋子，果幹酸甜的香氣翻上來。
“謝謝……”歐文終於能動了，不再僵硬的像塊鐵板，手伸到袋子裏拿了兩粒，從防毒面具嘴部方便進食的小口裏塞了進去。
酸酸甜甜的，怪不得小萊喜歡吃。
之前弟弟遞給他要他嘗的時候，他當時為什麽推拒掉了，沒在意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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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一向粘著哥哥的小萊因為在外面玩了一上午太累了，躺在藤椅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周彧已經恢覆了一些體力，能自己從床上坐起來了。
房間裏堆滿了神之眼族人送來的慰問禮物, 差點下不去腳。
水果鮮花都是基操, 就差把集市裏賣的東西每一樣都塞進來了, 甚至還有還有一整棵一人多高的樹苗，葉片閃著金屬光澤，說是大祭司家裏那顆大榕樹下的崽子……
周彧被埋在奇形怪狀的禮物堆裏，都快看不見床了。
機械觸手也收了回去，在主人的控制下變成了人類手掌的形狀。
洛星有一點點失落, 昨天還和那自主意識下的觸手說了拜拜。
周彧戴上了他送的那副紅手套，右手那只手套的手背上燙著蓮花形狀的標志, 那是第十六區組織的徽記。
洛星閑的無聊，在一旁啃起了水果，周彧和歐文兩人則聊起了之後的計劃。
歐文堅持陪他們翻過埃多姆聖山，走到第八區與第七區的交界處，再返回第六區。
周彧勸他早日返程, 第六區正是需要首領的時候，有大祭司的幫助他們自己也可以到達那裏, 但歐文卻說不放心大祭司派來的向導。
歐文的媽媽原本是神之眼的信徒, 因為聰明有天賦學會了通用語, 便成了第七區對外的“信鴿”，負責與外部其他區的通訊交流，所以常常去到第六區，因此結識了歐文的父親安德魯。
但後來遭同族人陷害, 被剝奪了信徒的身份，不得不離開峽谷村落, 只能跑去第六區投奔了安德魯，並順理成章地結婚定居，生下了兩個孩子，姐姐梅爾和弟弟歐文。
當時的大祭司明明知道歐文的母親是被冤枉的，非但沒有出來主持公道，反而是將他的母親趕出了族群，一輩子也無法再見到峽谷裏的至親。
雖然有丈夫的疼愛和聽話懂事的兒女，但終究彌補不了被一生信仰否定、被同族親友驅逐的打擊。
在歐文才三四歲的時候，他的母親就因為終年抑郁而生病去世了。
之後小萊被他們家收養時也是同樣的年紀，這使得歐文更加寵愛這個新來的弟弟。
也正是因為母親的緣故，他們家的人會說神之眼族人的語言，又因為之前的一次交易結識了周彧，這才成為了他們的向導。
之前是安德魯，現在是歐文。
歐文對周彧說自己不放心那個向導，其實是不相信神之眼的大祭司。
見歐文態度堅決，周彧也沒再說什麽。
……
時間很快到了出發的日子，洛星臨走前買了很多果幹——錢是這次任務的預付傭金，找歐文換的當地貨幣。
果幹酸酸甜甜的，口感像橡皮糖一樣軟韌耐嚼，路上可以吃很久。
但但也喜歡吃，每次洛星一把裝果幹的牛皮紙袋子拿出來，但但就從洛星衣服裏探出羽毛蓬松的小腦袋，嚶嚶嚶地小聲叫喚。
有了神之眼向導的指引，他們開著卡車穿梭在埃多姆聖山錯綜覆雜的丹霞地貌之中，就算聖山磁場錯亂導致電子司南無法使用，也不用擔心迷路。
要是沒有大祭司的準許，沒人能安全穿過埃多姆聖山的原因就在這裏。
隨著走出綠洲越來越靠近第八區，紅霧漸重。
洛星看了一眼背包肩帶上的毒霧濃度顯示表【380μg/m：超重度汙染】
“我們運氣很好，今天夜裏會下雨。”RD把天氣預報分享到了頻道公屏上。
他們已經在車裏呆了七天了，除了輪班交接，絕不下車暴露在紅霧中。
據那向導說，聖山裏生活著一種罕見的細小如蚊蟲的毒變種，會咬破皮膚並把存在體內的卵註入宿主的血肉裏，讓後代在宿主體內寄生繁衍。
寄生的蟲卵會首先攻擊宿主的神經中樞，讓其變成無法控制身體的傀儡，但此期間宿主並不會失去感知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操縱。
等到宿主衰竭死亡時，屍體裏會飛出無數新生的幼蟲，直到所有的內臟和肌肉都消失，只留下幹癟皮囊包裹著的白骨。
因為新生的幼蟲長著美輪美奐的半透明翅膀，這種變異種有了一個獨特甚至有點夢幻的名字，叫做“喚生蛉”。
幼蟲對其他生物沒有危險性，甚至處於食物鏈的底端，但會在數月之後蛻變為兇殘的成蟲。
這種毒變種雖然繁衍力和危險性都很強，但同時存在一個致命弱點，就是有繁殖能力的成蟲只能存活數個小時。
好在臨行前，大祭司送給他們幾小包幹草葉，說是把這種幹草像茶一樣沖泡開，再將泡過的水噴灑在身上，尤其是袖口褲腳這樣容易透風的位置，能有效阻止喚生蛉靠近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，夜雨如約而至。
洛星抱著膝蓋縮在車後座的角落裏，聽著雨滴敲打在車窗上，發呆。
他剛被輪換下來，現在是周彧坐在駕駛位置上開車。
車頭駕駛艙裏只有他們兩人，羅普斯去車廂睡覺去了。
“要是困了，就去後面的車廂裏睡覺。”周彧關了後排座位的弱光燈，眼瞳映在後視鏡裏，如夜裏暗沈的海，一如往常的冰冷平靜。
洛星埋著臉搖了搖頭，“我還不困。”
“天亮就到地方了，下車之後的路更難走。”周彧單手握著方向盤，長胳膊往後一伸，剛好能摸到洛星的腦袋。
“聽話，去後面睡一覺。一路上也沒看你怎麽休息。”
頭發和皮手套起了靜電，洛星的頭發被揉地亂蓬蓬的。
洛星喜歡周彧主動親近他，一聲不吭地讓他摸，從手臂裏露出一雙眼，朝著前排的周彧彎了彎。
洛星沈默著，藏在前排座位椅背的陰影裏，冷白的皮膚仿佛發著光。
“我等了好久。原來不是命令啊。”洛星的聲音悶悶的，還不肯放下胳膊。
周彧笑了笑，“讓你去睡覺，怎麽會是命令？”
“只要你想，就會變成命令。”洛星歪著腦袋，終於肯伸出一只胳膊，抓住正在自己耳後頸側得寸進尺的大手。
兩只機械手隔著一層柔軟皮革交疊在一起，很自然地十指相扣。
“既然沒有變成命令……所以你並不想我去睡覺。”洛星的臉蛋貼了上去，輕蹭著被他控制住的肇事者的手背，“你想我陪著你，對嗎？”說的嘴唇在手套的徽記上輕啄了下。
在洛星看不見的地方，周彧喉頭滾動，頸側的青筋緊了緊。
“對。”聲音卻仍低沈平穩，“但是你去睡覺比陪著我更重要。”
\"因為重要所以就要去做嗎？為什麽要違背自己的想法呢？\"洛星歪著腦袋枕在胳膊上，凝視著朦朧光線裏周彧的側臉。
“為什麽不說話？周彧。”洛星咧嘴笑笑，眼睛跟著咪了起來，“這裏只有我們，你命令我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發現。”
“在猶豫什麽呢？”
“說吧，向我許願。”
雨聲在安靜的空間裏愈發清晰，周彧擡眼看向後視鏡裏的洛星，卻只瞧見一截瓷白的下巴和顏色暧昧的嘴唇。
“那你想我命令你做什麽？”低沈的嗓音起了喑啞。
洛星松開周彧的手，低了低脖子，小狗似的用腦袋拱進了周彧的掌心。
“命令我……陪著你？”
小狗又在朝著他笑。
周彧提了提嘴角，手掌在小狗腦袋上揉了兩下，順著頸側滑到骨感明顯的肩頭，手指撘在雪白的脖頸上，隔著手套，拇指褻玩意味的輕輕揉蹭著喉結下那片薄薄的皮膚。
洛星被他弄的不舒服了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，滾動的精巧喉結在周彧手中頂起。
小狗沒有生氣地咬他，還在甜甜地笑，似乎連忍耐都是歡喜的。
“好。”周彧放開了此刻乖巧粘人的洛星，收回了手臂，“你陪著我。”
“那我可以坐前排嗎？”洛星突然湊過來，擠進前排座位的夾縫中，與周彧靠的很近。
周彧瞄了他一眼，默許了。
洛星靈活地鉆進了副駕駛位置，身後豎起的尾巴高興地一扭一扭的。
“就這麽不想去睡覺？”周彧低笑著問。
“羅普斯打呼嚕。”洛星撇撇嘴。
周彧啞然，他倒是把這事給忘了。
“那車後座呢？”周彧伸手擰了旋鈕，把駕駛艙裏的燈光徹底關了，只剩發著熒光的儀表盤。
“也不要。”洛星仰靠在座位上，扭頭看向窗外。
雨聲淅瀝，兩人一時安靜。
“把你的手給我。”洛星突然說。
“怎麽？”周彧說著，還是把手伸了過去。
手被洛星抓著，引他摸上金屬質感的纖細腰腹，還不夠他一掌寬。
卻在手下某處起了異樣。
“這裏的洞，什麽時候幫我修一修？”洛星扭頭看向他，玩似的捏起周彧的中指往自己身上的彈孔裏戳。
周彧指尖觸摸上那彈孔的內壁，殘缺的內部還算平整光滑，還在微微滲著營養液，弄濕了他的手套。
“抱歉，我一直沒想起來。”周彧笑笑，“等下一輪換班，我幫你。”
其實他沒忘，只是在等洛星開口。
“好吧~”洛星拔出了周彧的手指，再次扣住了不打算放開。
“單手開車沒問題吧？”他問。
“嗯。”周彧明白了，任由洛星交叉握住了自己的手，搭在大腿邊。
“那我先睡一會兒，等輪班了叫我。”
“好。”
洛星又把腦袋側向了窗戶，玻璃上正不斷沖刷著雨水。
他眨了兩下眼睛，眼皮漸沈，很快就睡著了。
……
幾個小時後，天邊漸漸亮了起來，雨也跟著停了。
兩輛卡車在一塊風化的巨石旁停下，巨石上釘著一塊金屬牌，歷經風沙的打磨只能勉強辨認出字跡。
【雷區危險，請勿靠近】
文字下面是一個碩大的警告標識。
“我只能將你們帶到這裏了。”向導說。
“你他媽在開玩笑吧？”羅普斯在通訊裏說道，“是瞎了看不見那麽大一個的標識嗎？你讓我們穿雷區過去？”
“是大祭司讓你帶我們走這條線路的？”歐文聲音冷沈，完全不是平常溫和的樣子。
“向導，能給我們解釋下嗎？”紅姐的語氣也不太好。
洛星沒在頻道裏說話，看了眼旁邊的周彧。
周彧依舊平靜地像是個機器，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麽。
“大家別激動。”向導通用語說的有點慢，語法會出錯還帶著口音，“這條路是正確的，相信我。”
“聯盟政府的機械士兵、大公司的武裝部隊，還有大量的傭兵隊伍，已經在第八區邊境設置了關卡。若想進入第八區，這裏是唯一可能的入口。”
頻道裏一片安靜。
這時，周彧終於開了口：“準備準備，下車了。”
……
一夜暴雨過後，紅霧散了許多。
所以視野還算清晰，這一點在穿過雷區能起到很大的幫助，果然他們還是幸運的。
洛星跳下車，周彧跟在他後面。
久違地隔著防毒面罩呼吸空氣，洛星還有些不適應。
才一會兒功夫，太陽就升了起來，照在身上暖呼呼的，洛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。
“RD，待會兒主要靠你了。”周彧在最後一次檢查裝備，這次所有人的他都要親自過一遍，“羅普斯和洛星會輔助你，首要是護好紅姐。”
洛星接下來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，開啟超感來感應地雷——幸好昨晚睡了一覺。
不過掃雷這個活兒他還真沒做過，也不知道自己的超感能不能派上用場。
“紅姐，準備好了就發動異能，收起車廂。”周彧吩咐道。
“知道了，老大。”
“歐文，你和小萊就送到這裏吧，開著我們的車頭回去。”
可是過了幾秒，頻道裏並沒有出現回應。
周彧發覺不對，“歐文？請回話，歐文，你在頻道裏嗎？”
剛要動身，卻突然聽見頻道裏歐文的聲音，喘著粗氣，語氣很著急，“小萊、小萊他走丟了！”
“什麽？”頻道裏一起冒出幾個同樣的驚訝。
“你現在在哪裏？我們去找你。”周彧沈穩的聲音莫名讓人覺得安全，“然後詳細說說，前後是什麽情況？”
歐文、小萊、紅姐、RD還有向導，在前面一輛車上。
周彧說下車之後，歐文首先幫弟弟把防護衣服都穿好，戴好小號的防毒面具，然後再是自己。
小萊第一個跳下車，歐文也沒覺得有什麽，弟弟一向聽話懂事，不會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亂跑。
可等他下了車，卻怎麽也找不見人。
紅姐和RD一直忙著檢查設備、清點貨物，也沒註意，而那個向導一直待在車上沒下來過。
所以沒人看見小萊去了哪裏。
歐文急了，靠著追蹤經驗勉強辨別出地上新鮮的痕跡。
幸好昨夜下了雨，有些地方還沒幹，甚至留著小水窪。
他跟著腳印追到了雷區的邊界，卻一點也看不見小萊的身影，正要一腳的時候聽到了頻道裏斷斷續續的周彧的聲音。
……
等他們趕到的時候，歐文正急得原地轉圈。
一步之遙就是雷區，好消息是目前為止還沒聽到爆炸聲。
“歐文，你先回去吧。”周彧說。
“回去？小萊就在前面的雷區裏我怎麽回去？”歐文緊張又懊悔自責，口氣不免沖了起來。
“歐文，你先聽我說。這片雷區是幾百年前布下的，當時湧巢剛降臨，這麽久過去了，很多地雷早已經生銹壞掉了。小萊還是個小孩，體重較輕，相對來說更不容易觸發，你又沒聽到爆炸聲，所以小萊現在很大可能還活著。你要是現在貿然沖進去了是對你的族人不負責，記住，你現在是第六區的領主。”
“那該怎麽辦？我們再不快點去追小萊他就……”
“歐文，老大說的沒錯，我們不能貿然進去。”RD說。
“那個……我插一嘴。”洛星舉起手，眾人看過去。
“我能嗅到小萊的氣味，他身上揣著我給他的果幹。”
“真的嗎！”歐文激動地眼睛瞪大，血絲明顯，“我弟弟他怎麽樣了？他、他還活著嗎？”
“嗯，他還在移動中。”洛星說。
“謝謝、謝謝……”歐文心中一塊巨石放下來，踉蹌了一下，不知道說什麽好，只朝著洛星不停地道謝。
“那我們快走吧，去追小萊！還來得及……”盡管皮膚黝黑，歐文激動的臉都紅了。
周彧卻打斷他，“歐文，小萊交給我們，你先回去。”
“可是……！”歐文剛要說什麽，見周彧用食指和中指點在下巴上，然後向上劃過指向他——是神之眼族人許下保證時的手勢。
“我向你保證，會把小萊安全帶回第六區。”周彧說，“你現在先回去，為了我們的事情你已經離開太久了，原住民需要你。”
第六區內部勢力本就不穩定，歐文能離開這麽久已經做出很大的努力了。
歐文突然安靜下來，原地站著，瞪著眼睛呆呆的，好一會兒才說道：“好，我先回去。我相信你。”
洛星嘴裏嚼著果幹，把敞口的果幹袋子遞到歐文面前，“要不要來點？很好吃的。嚼一嚼就放松了，別太擔心。”
歐文低頭，楞楞地看著牛皮紙袋裏一粒粒紅紅的果幹。
“小萊吃的就是這種哦~”洛星抖了下袋子，果幹酸甜的香氣翻上來。
“謝謝……”歐文終於能動了，不再僵硬的像塊鐵板，手伸到袋子裏拿了兩粒，從防毒面具嘴部方便進食的小口裏塞了進去。
酸酸甜甜的，怪不得小萊喜歡吃。
之前弟弟遞給他要他嘗的時候，他當時為什麽推拒掉了，沒在意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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